浅析英国科技体制与科技社团运行机制的合理内核

       前言

       当人们津津乐道牛顿、达尔文、法拉第、麦克斯韦时,当人们提及DNA双螺旋结构和克隆羊“多莉”时,英国人可能还会补充说,英国以不到世界1%的人口,参与了全球5%的课题研究,贡献了世界9%的论文,并拥有骄人的12%的科学论文引用率。事实表明,英国的科技总体实力和水平在世界上处于前列,其研究与发展(R&D)一直保持相当高的水准。辉煌的背后,必有渊源,那就是那儿肯定有适宜科技发展的土壤──如果说蒸汽机隆隆的巨响,曾造就了大英帝国的辉煌;广泛持久的大众科普活动,奠定了英国雄厚的科研基石,那么,背后的科技体制和科技社团运行机制则是铸就大成的强有力的支撑。

       一、英国科技管理体制体现政府是科技发展的投资者、服务者、管理者和推动者

       科技体制是科学技术活动的组织体系和管理制度的总称。它包括组织结构、运行机制、管理原则等内容。英国的科技管理体制相对松散,主要由两大机构在分别掌控管理职能:一是议会附设的科技管理、咨询机构,主要包括议会与科学委员会、议会科技办公室、选择委员会等。他们的职能是对政府的科技预算、政府科技政策的制定及其执行、政府职能部门的科技管理等情况提供咨询、监督;二是政府科技管理机构,政府宏观科技管理是由贸工大臣(即内阁科技大臣)负责,而贸工大臣下设负责科技的国务部长或次官,辅佐贸工大臣具体负责政府的科技管理工作。英国的科研体系也比较松散,主要由研究理事会、高等教育机构、专业机构、企事业的研究技术组织和私人基金慈善机构等五大组织机构组成。而英国科技管理部门的主要任务是通过广泛咨询科技、工业和高等教育各界,制定国家科技创新政策并编制国家科学预算,确保政府对科技基础投入的不断增加。加强政府部门间的协调,通过研究理事会等渠道对科学研究及科技基础设施投资。政府、企业及科研机构通过一系列的激励科技开发和创新的计划加强集成和协作,加速知识转移,提高整体创新能力。政府科技项目和计划由政府、学术界、产业界人士组成的专家委员会、通过广泛的社会咨询和调查,确定优先领域和重点研究项目。委托相关研究理事会及中介机构组织实施并通过独立的监督、评审委员会对项目和计划的实施进行监督和评审。
       研究理事会和高等教育基金理事会是英国政府支持基础研究的两个主要经费资助和管理机构。其中成立于2002年的英国研究理事会,组织性质为非政府公共组织,作为法人团体独立于政府之外,直接对议会负责,是英国政府重要的资助与研究机构,包括医学研究理事会(MRC)等6个研究理事会和一个中央实验室委员会研究理事会(CCLRC)。各研究理事会均是依照皇家宪章而成立的自治性机构,是独立的法人实体,分别对议会负责。英国研究理事会在英国的科学研究领域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被誉为英国干细胞研究之父的马丁•埃文斯曾在研究用胚胎干细胞改变老鼠基因的项目时,因缺乏研究经费险些半途而废。由于英国研究理事会及时为他提供了资金,相关研究才得以继续,马丁•埃文斯也因此获得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除了资助过数十位后来获得诺贝尔奖的科学家外,英国研究理事会还曾资助过南半球臭氧洞的发现、世界上第一头克隆羊“多莉”等科研项目。而高等教育基金理事会的任务是支持大学科研机构的基础设施建设,其资助经费投入按大学研究水平排名分配,不需要有明确的研究任务和计划。在英国,这一政府的技术投入支持系统被称为“双重支撑体系”,是英国国家创新机制的重要组成部分。
       因此,英国科技管理体制的模式体现了英国政府“科技政策白皮书”所倡导的精神:政府应当是科学基础的主要投资者,大学和企业合作的服务者,创新的管理者和公众科学信仰的推动者。

       二、英国科技社团运行机制的独特性与“担当意识”和入世观念

       科技社团的运行机制是科技管理体制的一个重点所在。英国是西方发达国家的代表之一,科技和经济总量是一般中小国家不能比拟的,这为他们的科技社团发展、管理与机构运行提供了较好的环境支撑。
       一个国家的科研体系一般由政府、大学、企业和非营利组织等四类科研机构组成,其中科技社团是一种从事公益性科研活动的非营利性组织,它在一个国家的科研体系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在英国,有专门的术语“公立研究机构”用来指称那些为实施政府目标而从事研究工作的公共团体,即通常所说的公益类(非营利性)科研机构,我国称为科技社团。英国科技社团主要是指以科学家为骨干,为了促进科学研究与科学新知的传播而组成的专业自治团体。英国科技社团特点鲜明,稳定有序,运作规范,作为非政府组织保持独立性、中立性,并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影响政府、社会、公众,对促进科技发展和社会进步起到了其他组织(包括政府)不可替代的作用。
       英国自牛顿以后,运用科技社团推动科学研究、传播科学新知有300年多年的历史。英国的科技社团多为非政府组织,以慈善机构的注册形式存在。主要包括:一是政府各部门直属的研究机构,主要从事关系国家战略安全、英联邦成员国间合作和前沿性基础技术、航空航天、医疗卫生、能源与环境等方面的课题研究,这些机构主要负责科学研究和将成果地推广以及向政府提交基础科学发展规划等职责;二是英国皇家学会、皇家工程院、研究理事会和大学科技政策研究机构,这些机构开展的重大公益类科研项目对英国科技振兴和国际科学探索,具有极为重要的作用;三是英国民间社团,这类机构大多开展具有行业性或专业性的深入研究,并在行业内组织成员间发挥协调、鉴评和公正等职能。
       英国的科技社团除相对独特性外,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具有强烈的“担当(负重任)意识”和入世观念,包括对推动学技发展的担当意识,对人才培养的担当意识,对学术道德建设的担当意识,对推动经济社会发展的担当意识等,还有一种做到最好、做到极致、不受任何影响和左右的自律意识。如英国物理学会,除组织科学研究、出版研究成果、传播物理学知识、推广和加强物理学教育以外,他们还开展物业、会务等面向市场的经营性服务,此外,在开展科普宣传过程中,注意选择与社会经济关系密切的话题,如“经济中的物理学”、“社会中的物理学”等,并且十分注意物理学知识在经济社会中的运用等,就是“担当意识”的一个很好的体现。
       英国政府在政策制定过程中,一向十分重视科技社团的咨询作用和科学研究产生的事实依据。英国科技社团也积极为政府提供最新的科技信息,以更好的科学建议影响政府政策制定,近年来特别关注诸如气候变化、环境与能源、新的和潜在的技术、生物科学与健康、创新和科学基础设施、国际安全等方面的问题。在提“建言献策”的意见中,英国皇家学会专家在给我们授课时说的一句话值得我们深思,他说:“同样花政府的钱,英国和中国的不同点在于我们说真话,说政府不喜欢听的话,保持绝对独立”。由此可见英国科技社团独特性的一斑。

       三、英国科技体制及科技社团运转机制是鼓励创新的“发动机”

       综观英国科技发展史,英国政府科技管理体制总是随着科技发展和社会进步的需要,不断做出调整,这种调整加强了政府与社会组织之间的契合度,使政府能够改善与科技社团之间的关系,进而更好地为科技社团提供服务,而科技社团也会根据政府需要,及时提供政府需要的科技信息和政策咨询,形成了科技与科技社团、科普、经济社会发展同步的鲜明特征:
       与科技社团发展同步。从英国第一个科技社团——英国皇家学会成立开始,科技发展与科技社团的发展就是同步的。正是这种集体式的交流与合作研究,导致科技成果不断涌现,新思想不断产生,也使各国优秀的科学家曾向英国迁移,形成独具特色的世界科学研究中心,虽然后来这个中心不断向其他国家转移,但由于英国与这些国家(如美、法、德)的地理渊源,英国的科技中心的功能虽然有所削弱,但始终没有失去,乃至今日仍在世界科学舞台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英国科技社团是促进科技发展和经济社会发展的中坚力量。
       与科普同步。在英国的科技发展过程中,每一次大的技术发明和科学进步,都能与公众进行互动,以期得到公众进一步支持。在告知公众的过程中,科技社团也是主要的力量。科技社团除组织动员社团成员进行科技传播、科学教育以外,还积极为政府提供各种政策建议,争取政府和皇室的支持,兴建大量的科普基础设施,如科技馆、博物馆、展厅等。在英国科技社团的发展过程中,科普始终是其最重要的职能之一,正是由于科技社团长期坚持不懈的科普工作,使公众对于发展科技事业给予高度的重视和支持,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对科研经费的投入也不断增加。
       与经济社会发展同步。英国是得益科技发展最多的国家,在19世纪到20世纪初,英国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虽然这种强势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逐渐为美国所替代,但至今英国仍然是世界上的强国,并且大国心态和强国梦一直没有失去,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政府正积极与新兴国家、大国、强国加强合作,仍然选择走科技强国的道路,不断加强对科技创新的投入,强力支持开展具有超前性的科技研究。正是由于英国在科技研究上的超前眼观,才使其始终保持强国地位,无论是议会的科技办公室,还是政府主管科技事业的BIS,都有专门的课题研究前瞻性的科技问题。这种前瞻性的研究以及其提供的研究信息,为英国的中长期计划提供了科学的依据,使英国的社会经济发展政策具有超前性和科学性。在这种前瞻性的研究中,科技社团发挥了主要作用,而且在科研选题和资助方面,科技社团组织发挥着引导和统领的作用。

       四、启示录

       通过对以上英国科技体制与科技社团运行机制的比较分析,我们可得到以下几点对我国科技体制与科技社团发展有益的启示:
       1.英国的科技体制中卓有成效的一些做法,我们有必要做深入研究并引以为鉴。英国大部分的研究在大学和一些中央实验室进行,大学的资金来源于基金委员会,研究的资金来源于研究理事会。选择资金支持项目的基础是“同行评审”,最后通过出版指标和影响因子来评估研究成效。在中国,行政人员和专家的关系往往错位,行政主导科研,外行领导内行。项目审批和成果评审过分向权力倾斜,不同层次的决策者意见不尽相同甚至分歧严重时,专家仍将面临利益与压力的挑战。这些年暴露的学术腐败问题,主要是体制漏洞使然,故有必要建立具有中国特色的民主透明的专家民主评议和管理制度,必须真正给专家以决策自主权,以利于有制度保障的专家集体决策的形成,使得专家群体既是进谏者、论证者,又是在最高决策层下的不同层次的决策者和实施者,把专家对科学研究前景的判断与政府决策人员对社会需要的判断结合起来。
       2.政府对科学领域的支持和管理主要体现在其资金支持上。英国在2004年发布的10年规划书上,明确英国要对研发的投资目标从以前占GDP1.9%到2014年达到2.5%。英国政府会给公共领域更多的支持,尤其是对那些基础性的额、长期性的,不能立刻应用的但有益全体社会的科学领域,是对私营研发领域最好的补充。
       科技计划(规划)是政府直接参与的、实现国家科技和经济发展主要目标的有力手段,而科技计划的核心是预算或投入。我国应建立市场经济与技术创新有机结合的运行机制,改革拨款制度,开拓技术市场,在对国家重点项目实行计划管理的同时,运用市场调节,提高科技机构的自我发展能力和为经济建设服务的活力。
       3.英国科技社团在科研的组织和科研项目的发布方面,一直坚持严格的双盲原则下同行评议制度,确保了项目资助的公平性和研究水平的先进性,同时,他们还在项目发布前,精心组织专家进行研究,尤其是进行前瞻性研究,以指导项目发布和立项申请。在研究过程中,项目发布方给予研究人员以非常宽松的科研环境。在项目管理上,采取“宽进严出”的做法,即在成果鉴定上严格采用同行评审的做法,以确保研究成果的质量。建议在我国科技社团尤其是学会的发展过程中,要借鉴英国皇家学会、物理学会的经验,一是严格控制入会条件,坚持全国学会会员的学术水平和质量要求,改变目前为了追求会员数量而不顾质量的做法,以确保学术的严肃性,提高学会的信誉和权威;二是实行会员分级制度,发展不同层次的会员,如英国物理学会所做的那样,实现六级会员制,即荣誉院士、院士、会员、准会员、学生会员、加盟会员。后三级会员入会条件较宽,手续也很简便,但是要转为正式会员较难。同时,在项目发布、成果评审方面,务必要发挥学会的同行评议功能。
       4.学会必须始终坚持独立性。作为独立的法人社团,学会的组织、活动可以接受业务主管单位、挂靠单位和登记管理机关以及出资方的领导、指导和支持等,但学会作为科技工作者自愿组成法人社会团体,绝不隶属于任何机构和个人,必须始终保持公正超脱、客观唯实的独立立场。英国的科技社团都普遍有这一特点。
       做到科技团体的独立性,还要像英国科学与媒体中心等一样,保持学会经费的多元化,学会会员的多样性和学术生态环境的多元化。
       5.英国科技社团的另一大魅力就是成为会员能获得很多专业权益,譬如同行的认可与职业发展的指导。我国科技社团组织体制和管理制度落后,会员很难通过本级科技社团交流了解同行、展示自己、获得同行认可,进而获得社会认可。实事求是讲,我国“为生存而存在”的科技社团工作使自己普遍缺乏对会员的吸引力,权威性更无从谈起。所以,我国的科技社团有必要主动淡化组织体制和运行机制中的行政色彩,实施品牌战略,为会员拓宽服务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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